蒼苔在內(nèi)心生長心情隨筆

　　一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探出頭去，看看窗外，再看看手機上的日歷——農(nóng)歷六月十六。窗外的月亮，在云層間懸著，沒有星星陪伴，孤單地圓了。手機和我，在日光燈下對視。

　　微博上很熱鬧，也很雜亂。很多人討論著經(jīng)天緯地的治國方略以及世界杯以及花邊新聞——大約有不少人邊往嘴巴里叉著方便面，邊瞪著眼睛刷屏。

　　微信上有人曬幸福、曬心情，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雞湯”，以及逗你捧腹的段子或者視頻，以及減肥、健身的秘笈，以及人逼著朋友賭上前途甚至全家的幸福、生命，要挾你轉(zhuǎn)發(fā)某條垃圾——這有點兒可恥。

　　——數(shù)字化時代，讓這個世界空前喧囂，堵住耳朵、閉上眼睛，也擋不住很多符號的攪擾。自媒體在濫觴，也在滿足著我們的窺私癖。

　　二

　　雙休日。深夜。老妻和兒子走了一個多月了吧，大約是，記不太準(zhǔn)確了。越是親近的人，往往記憶越模糊——時間沖走了很多東西，只剩下簡單的牽掛。想念或者回憶，有時是很奢侈的。圓月還是那輪圓月，但一切回不到從前。

　　親情其實很簡單，簡單得就像以前的黑白電視，到深夜的時候，只閃爍著一屏雪花。但一回到夢里，又會氣象萬千。

　　工作安頓得差不多了，又打掃了房間。收拾一下行囊以及心情，準(zhǔn)備和同事去一個地方，聽那些老生常談的講課，然后考試，然后再領(lǐng)一個維持飯碗的證件。

　　——他們把這些活動稱作學(xué)習(xí)，或者培訓(xùn)。

　　媽的，這輩子要是有幸能長壽，據(jù)說也只有三萬多天。

　　三

　　互聯(lián)網(wǎng)呈現(xiàn)的世界，在分分秒秒地變幻著，文字、圖片、聲音，還有影像。我閉上眼睛，強迫讓這一切與我無關(guān)。

　　樓上忽然傳來音樂雜拌著嚎叫——“這個世界很精彩，這個世界很無奈……”

　　——擾民者的鬼哭狼嚎，鼓蕩著我的耳膜，頭皮發(fā)麻，百會穴和太陽穴同時暴脹。

　　我忽然想把電腦、ipad，以及手機，扔出窗外。

　　我徹骨地想念故鄉(xiāng)的老屋、炊煙，村口的小路以及天上的云彩。

　　四

　　樓上的嚎吠者可能累了，也可能是被別人踹了門，總之復(fù)歸安靜了。

　　隔壁陽臺上，鄰居老爺子每天出去遛的那兩只叫不上名的鳥，卻又撲棱著翅膀，在鳴叫，或者在掙扎。

　　我傾聽了很長一短時間，很長。鳥們終于安靜了。那兩只不知名的鳥，或許明白了即使再掙扎，也飛不出牢籠的現(xiàn)實。它們只好在籠子里，遙望圓月。

　　五

　　有點兒困了。

　　以前連午覺都不敢睡，總怕夜里失眠。最近總是犯困，如果沒有工作催著，一天二十四小時，能睡二十個小時。我有時候很恐懼這種反常，有時候又不愿意醒來。睡夢的外面，是喧囂的世界；睡夢深處，偶爾還有百花盛開，還有老樹炊煙。

　　這是一種很矛盾，也很糟糕的狀態(tài)——身軀囚于紅塵，疲倦堆積在心。

　　六

　　孤影映壁。

　　周遭的世界終于安靜了，只有空調(diào)嘶嘶地響著，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閉上眼睛，很多往事洶涌而來。

　　人的回憶，為什么總愛在月圓的時候發(fā)酵？

　　有時候，總想像打掃垃圾那樣清理記憶，但越清理越是失眠得厲害；即使睡著了，也會被往事幻化的夢境，淋濕枕頭，然后，再驚醒過來。

　　七

　　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跌跌撞撞地走了近五十年，這是一個很漫長得過程。我屬蛇。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我也很像一條蛇，一次次地痛苦地蛻皮，然后或者冬眠，或者數(shù)著尾巴上的鱗片，或者檢點鱗片下的傷疤。蛻皮的過程很痛苦。我有時候甚至想象自己應(yīng)該是一條菜蟲，好歹最后還能破繭成蝶，在陽光下振翅，或者在清晨飲露。

　　近五十年的光陰，已經(jīng)劃走了父母給予我一大半的能量儲蓄，卻留下了很多傷口，有體表的，也有內(nèi)心的；體表的成了傷疤，內(nèi)心的卻不肯愈合。因為內(nèi)心是溫暖潮濕的地方，就像故鄉(xiāng)老屋檐下的泥土，最適合蒼苔生長；年輪越多，苔就越厚，顏色也越加蒼老。

　　八

　　今夜的月亮很遠，但很圓。蒼苔在內(nèi)心層層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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