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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他情愫散文
這是一個關(guān)于吉他的故事。
吉他的主人是一個視吉他如生命的人，而我，卻偏偏歪打正著地認識了這把吉他的主人，于是，這個吉他的故事就開始了——那一年，我只有十七歲。對文學(xué)的熱愛使我對民族音樂有著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我本身并不愛唱，也唱不好，但是，民族音樂的成熟感讓我常常能在樂曲中產(chǎn)生無限的遐想……其實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愛上吉他，我喜歡古箏樂曲，喜歡揚琴，喜歡琵琶，我最為鐘愛的一首曲子是古箏曲《春江花月夜》�？墒牵粋�偶然的機會里，我在朋友的生日PARTY上認識了宇，他其實一無所有，沒有成功的事業(yè)，沒有優(yōu)越的家庭，沒有豐厚的財產(chǎn)，沒有……知心的愛人。他唯有的，是他的那把吉他――他的音樂，他的生命，他一切的一切。
記得那天，他用吉他演奏了一首《夢駝鈴》，這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用吉他演奏《夢駝鈴》，那悠揚的旋律，那低婉的歌聲，讓人聽來不禁深受感動，當(dāng)他唱到“風(fēng)沙吹老了歲月，吹不老我的思念……”時，我竟然看見他的眼中閃爍著點點的淚光！不知為什么，從這一刻起，我愛上了吉他……
以后，宇逐漸走進了我的朋友圈子，幾經(jīng)考慮，我終于忍不住心頭的激動，向他提出跟他學(xué)吉他。他答應(yīng)得并不爽快，讓我感覺好像是礙于朋友的面子才收下了我這個學(xué)生。但是，他卻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老師，他給我找來了識譜的書藉，從五線譜開始教我走進音樂，他還替我挑了一把吉他，當(dāng)時他說：“在練習(xí)的階段，不用買特別高檔的琴，只要求得琴的音準(zhǔn)就可以了，以后當(dāng)你能嫻熟地彈奏吉他的時候，再換一把高檔的琴，一般吉他手，在換了這一次琴之后就不會再換了，這把琴會一直伴隨吉他手走完人生的長河――因為，人的感情動物，當(dāng)你熟悉了你生命中一件不可缺少的東西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它對你同樣也是有感情的……”于是，我擁有了我生平第一把吉他，但我卻沒有能夠換到第二把生命吉他。
在吉他的初學(xué)階段，我瘋了似地愛上了吉他，經(jīng)常抱著我的小吉他躲在沒人的地方一彈就是好幾個小時，直到我的手上被打起了一個兩個的小血泡……僅管這樣，我仍然還停留在只能彈出幾個單調(diào)的音節(jié)的階段。
為了更快更好地學(xué)會吉他的彈奏，我開始不顧辛苦，頂著酷暑每天倒轉(zhuǎn)三次公交車到宇的小宿舍里跟他學(xué)習(xí)，終于，我彈出了第一首曲子，就是那首——《夢駝鈴》。學(xué)會以后，我和宇開始了默契的配合，我彈奏，他低吟，那是一段夢一般快樂的日子，一首師生合作《夢駝鈴》曾令周圍的朋友羨慕了好一陣子。
當(dāng)我終于能夠彈奏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以后，宇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手上已經(jīng)是傷痕累累了，那天，他顯得非常地生氣，怨怪我不懂得保護自己，他曾對我說了一句話：“一個成功的吉他手，絕不會用心愛的吉他傷害到自己�！蔽也恢肋@是吉他的理論還是他自己的謬論，但卻也不敢反駁――因為，他的神情有些受傷。于是，我只能用平靜地語氣告訴他，即使吉他不會傷害到我，但16歲就離開校園的我也已無數(shù)次被無情的社會所傷害……我說得很平靜，他聽得也很平靜，然后，當(dāng)我說完了，他拿起了他的吉他，離開了我的視線。
以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我竟然每天在自己工作的噪雜車間門口都能看到他默默注視著我的眼光。于是，一時間謠言四起，他以本想保護我的心理卻給我?guī)砹艘粓錾钪氐臑?zāi)難！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人言可畏”。為了維護自己的清白，為了澄清自己的立場，我漸漸地拉開了和宇的距離。
宇明顯感受到了我的生冷態(tài)度，對此他表示很不理解，也許在他認為，一個未嫁的小姐和一位未娶的男士即使建立了戀愛的關(guān)系也無可厚非。但是，我卻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雨季年齡的我，還不想過早地交付自己的感情。
那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周末，我接到了宇的電話，約我下班后在廠區(qū)綠化帶詳談一次——我沒有理由拒絕，只能答應(yīng)了。但是，由于工活兒比較重，那天當(dāng)我下班趕到廠區(qū)綠化帶的時候已經(jīng)遲到了，我遠遠地就聽見林中那動聽的、悠揚的吉他聲——《戀曲1990》，還有那低低的吟唱：“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么也難忘記你離去的轉(zhuǎn)變……”那琴聲是那樣的凄婉，那歌聲是那樣的悲涼。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選擇這樣一首凄然的歌曲，但我不想打擾他的彈唱——輕輕地走近他，與他席地并肩而坐。立即，琴聲停了，歌聲也停了，他卻并沒有轉(zhuǎn)身看我，只是兩眼直直地望著遠方，沒有開場白就開始了他的談話：“七年前，我愛上了一個姑娘——我是那樣瘋狂地愛她呵，甚至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感情……”我驚異地回望他，他卻并沒有任何的反映，只是一味地自己沉浸在回憶的長河里：“我以為有一天，我能用我的琴聲和歌聲迎娶她做我的新娘——我錯了，大錯特錯！她愛的并不是我呵，而是我的名聲——在當(dāng)時，我已經(jīng)是本地小有名氣的吉他手了，可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比我更有前途的商人也許更能給她一生的幸福的時候，她走了……毫不留情地走了，走以前她對我說，就當(dāng)我們什么也沒有發(fā)生……就當(dāng)？我怎么能就當(dāng)什么也沒有發(fā)生？我付出了我的所有，我傾注了我的全部！她怎能就像一個騙子一樣騙走了我的感情之后才對我說，這個世界其實就是一個大騙局……”聽著聽著，我感動了：這是怎樣一份沉甸甸的感情呵，她，那個女孩怎能如此輕薄這份深情？！我好像有點明白，他為什么要在林里子彈唱《戀曲1990》……
“這不是你的錯呵，你太真，也太癡�！蔽逸p輕地嘆氣。
“可是這足以讓我從此封閉我的感情世界呵！我不知道，我應(yīng)該怎樣再一次面對自己深愛的女孩兒，因為在她面前，我是那樣的自卑！她是那么純，那么純，而我……我已經(jīng)不再是那純潔如初的我了呵，我的感情已經(jīng)被蒙上了一次厚厚的陰影，怎可能再次閃射出光芒？”
“不！”我反駁地叫了起來：“你不能這么想呵，只要你對待別人的感情是真摯的，你就永遠都純潔！這絕不會因為你受到過一次感情的欺騙有任何的改變呀！”
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然后他緊緊地盯著我幽幽地吐出一句話：“你真的這么想？是真的么？還是在安慰我？”
我不會撒謊，只能據(jù)實相告：“相信我，我是在用我的真心話安慰你�！�
“所以……”他仍然是那么緊緊地盯著我：“你仍然能夠接受我的感情？”
“我？！”我驚跳：“不！你開玩笑！”
“我開玩笑？我開玩笑？！”他又像一只受傷的野獸一樣咆哮起來：“我開玩笑？！這是什么世界呀？！我開什么玩笑？！我真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笑這無情的天地，笑這騙人的世界！”
“不不，你聽我說�！蔽壹庇谵q白自己：“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無意于騙你呵，我剛才說只要你的感情是真摯的，你就永遠純潔，這句話千真萬確！但是，我以為這和我本身并沒有什么直接的關(guān)系呵！”
“當(dāng)然”我又調(diào)轉(zhuǎn)了自己的話鋒：“如果在你眼里，我只是和你過去認識的那個女孩兒一樣的膚淺，那么，你也可以當(dāng)作我什么也沒有說�！�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覺得有些委屈——這是一次并不很愉快的談話。所以我只想盡早結(jié)束，盡早離開。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他抱歉地重新把我拉在草地上坐下。
“我嚇著了你？”他像一個兄長般拍關(guān)我的手背低聲地問我。
“嚇倒不至于，只是很意外�！蔽蚁矚g實話實話。
“意外我對你的感情？”
“意外你的故事和你的……”我沒有說完。
“什么？”
“你的霸道�！�
“我曾經(jīng)不是這樣的呵……”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七年的感情封存遲鈍了我對愛情的表白，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再一次向一個值得我深愛的姑娘表達我對她的感情……”
我無言以答，我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為什么不說話了？”他終于忍不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我有些遲疑：“有一個請求�！�
“那么，說出來吧，別把我當(dāng)成豺狼虎豹。我不吃人。”
“我們，可以成為很投緣的普通朋友嗎？”
如我所料，他不再回答。
為了打破這樣一份難堪，我伸手拿過了他身旁的吉他，拔動著琴弦，輕聲嘆道：“……好幾天不練琴了，手有些生……你愿意繼續(xù)保持著我們的師生關(guān)系嗎？教我識譜，教我彈琴，教我……”
“不！”他生硬地從我手中奪回了他的吉他：“你記住，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我寧可我們成為陌路！”
“可是為什么？！”我嚷了起來：“你知道我喜歡你，喜歡你的歌聲，喜歡你的琴聲……但那不是愛，我沒有辦法接受自己不能接受的東西！為什么成不了戀人，我們就一定要成為敵人呢？你不覺得你自己很自私嗎？”
“自私？”他回味了一句，然后冷冷地回答：“就算是吧，因為――我不能忍受每天面對你卻不能愛你的折磨！”扔下了這句話，甚至沒有回一回頭，他抱著他的吉他離開了小樹林。
“那么，隨你吧。”望著他漸遠的背影，我賭著氣輕聲自語。
以后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再去找宇，而他，也確實也沒有再出現(xiàn)在我的生活周圍。
閑來無事，我捧著自己的那把小吉他，衣衣呀呀地彈著單調(diào)的音節(jié)，或者就是反反復(fù)復(fù)地彈奏那首《夢駝鈴》——我還沒有完全學(xué)會識譜，我學(xué)會的只是那首《夢駝鈴》。
但是最終，對吉他的渴望讓我再一次放下了少女的衿持，抱著吉他，又轉(zhuǎn)了三次車，來到了他的小屋前——他不在。
于是，我只能抱著自己的吉他在他小屋的周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看見他回來了，臉微微發(fā)紅（我知道他是喝了酒），精神狀況已大不如前，但是依然是那么一雙倔強而放射出光芒的眼神。
我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卻沒有說話，我不知道應(yīng)該怎樣開口。
他同樣望了我一眼，也沒有說話，徑直走上樓道，打開了自己的房門，我則無言地、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喝水嗎？”進屋以后他終于說了第一句話。
我搖頭。
“這么熱的天……你熱嗎？”
我再搖頭。
“把吉他放下吧，在這兒沒人要你的吉他�！�
我順從地放下了吉他。
“學(xué)會了其他的曲子？”他瞟了我一眼。
又是搖頭。
“其實，你可以找到更好的老師！不一定非要找我！”
我覺得很委屈，不知為什么淚霧迷上了眼眶——也許，我不應(yīng)該來。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在自取其辱。于是，我非常果斷地站了起來，抱起自己的吉他就往門口沖。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里，他也以同樣飛快的速度拉住門把擋在了我的面前。
我于是站立在原地不動。既沒有發(fā)怒，也沒有意外，我的表情平淡極了。
“說！你接受我，接受我的感情！”他很霸道地低聲命令。
“不！”我同樣很倔強：“你說得對，我還可以找到其他更好的吉他老師，不一定非要求你�！�
“你再說一次！”他的眼光突然變得非常兇狠。
“我……”我看了他一眼，換了一個說法：“我只是真的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而且，我不愿意騙你。我很遺憾�！�
他慢慢地由憤怒變成了無奈，拖著疲憊的身子讓開了路：“走吧，但愿我從來沒有認識你！”
從那以后一直到我離開那片熱土，我只在他來站臺送我時見過他最后一面。
那是我知道自己將隨父母落葉歸根回到南方，在收拾自己的物品時，我看著那把吉他不知該如何處理。
最后，我沒有帶走那把吉他，把它送給了朋友——我想，我送走的，是一份不太愉快的回憶。
盡管我沒有通知他自己離開的具體日期，但他卻準(zhǔn)時地出現(xiàn)在前來送行的朋友之中——就像我第一次見他那樣，他一無所有，只帶著他那把吉他。
我沒有說話，轉(zhuǎn)身準(zhǔn)備走上站臺。這時，耳邊回蕩起他那富有磁性的吉他伴奏聲：“當(dāng)你離開生長的地方，夢中回望，可曾夢見河邊那棵亭亭的白楊；當(dāng)你握別溫暖的手，淚落幾行，可曾感覺到背影后凝聚著滾燙地目光……”
淚，涌出了我的眼眶，我倔強地沒有回頭，踏上了南去的列車……
多年以后，當(dāng)朋友問及我是否會彈吉他時，我只付之于一個無奈的苦笑：學(xué)過，但是——沒有學(xué)會！
是呵，學(xué)過……那是一段怎樣的經(jīng)歷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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